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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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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

哪怕是諸位皇子八仙過海各顯神通, 大家都拿了各種辦法替太後祈福,然而人老了之後,生命的流失不是以人的意志能轉移的。

而且田蜜也覺得這發生的太快了, 某些人老年癡呆之後, 在很長遠的一段時間裏面總是活得好好的,各種能吃能睡。然而太後不是,太後從老年癡呆到臥病在床, 到最後陷入昏迷,也就是大半年的時間而已。

過了年, 萬物覆蘇, 很多人都在心裏面松了一口氣, 畢竟老人家能夠挺得過冬天,只要沒在這個冬天出事兒,那麽好歹還能再活一年。

然而到了春天的時候,太後已經常常陷入昏迷了, 在她身上生機已經盡去。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樂意往太後身邊來。用這些小孩子的話來說, 太後身上有一股味兒。

而生活閱歷比較多的人就能發現,這已經是太後身體開始衰敗的前兆了。

人還有著一口氣兒呢, 身體已經不行了,這個現實⒒韉目滴跣那楦不好了。

他幼年父母去世,與祖母相依為命。與這個嫡母起初的感情並不好,但是時間慢慢過去之後, 當初的那些老人家一個一個離開了, 他們母子倆的感情反而好了。

等到這些年康熙被這些兒子傷透了心, 對待那些不摻雜絲毫目的的關心和親情特別渴望,而太後能給他這種關心,卻從來沒有想著從皇帝那裏得到過其他的東西。

所以, 平時樂呵呵能被小輩兒哄得暈頭轉向的太後,在康熙看來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嫡母。

一個什麽事兒都不管的太後和一個強勢的君王,兩個人相安無事,感情與日俱增。所以當太後日薄西山的時候,康熙不免動了真情。

在開春之後,太後的病情一路直轉而下,眼看著人都已經不行了,康熙直接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慈寧宮。

不管是在什麽時候,只要太後這邊有變化,他都能飛奔而來,甚至有一些時候就住在慈寧宮裏照顧著太後。

田蜜在旁邊看著,不得不說,康熙的這一些行為讓田蜜心中十分感動。康熙並非是為了名聲,而是真的不舍得這一位太後娘娘。

太後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,每次清醒了,康熙都能趕過來陪著說幾句話,然而老人家已經老年癡呆了,甚至有些時候都不認識眼前的這些人。

有一次他醒過來,記憶當中還在草原上,看到眼前的這些人覺得特別陌生,嚷嚷著要回家,又哭又鬧。等到累了之後又昏睡了過去,再醒過來看見康熙,忍不住皺著眉頭。

“……你說你是玄燁?才不是呢,玄燁是個小孩子,少在這裏哄我。”

就這一句話讓康熙潸然淚下,太後不只是想起小時候的康熙,也想起了小時候的福全,有一次甚至鬧著要見到福全。然而福全已經去世有幾年了,把那些已經過去的人再提起來,也只是讓活著的人徒增傷感。

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,從慈寧宮挪到了暢春園,到了秋末的時候又從暢春園挪回慈寧宮,太後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大家心裏面都有感覺,太後娘娘也就是這幾天了。

所以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把精神提了起來,不少人家暗地裏已經準備了素服。田蜜也悄悄的吩咐內務府準備白布。

太後娘娘的東西不少,有些東西是要隨葬的,等到人去世了再整理就顯得太慌亂,所以這些也要提前整理出來。

如果要舉行葬禮,到時候用的香燭紙馬要準備的充分一些,別到時候上香了連一支香都找不出來,根據康熙的尿性,要是有人敢在太後的葬禮上辦這種事兒,他能把人揪出來拉到午門外邊砍腦袋。

康熙最近一段時間心情難以琢磨,所以這些皇子們也個個⑵鵓神。

特別是老三,他一直在葬禮上辦一些不合時宜的事兒。

他的黑歷史太多,比如說在人家的葬禮上穿紅,在十三他額娘下葬沒多久剃頭……他幹過的事連他自己也覺得昏了頭,就擔心再出事兒。所以夫妻倆早在幾個月前都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。

為了防止到時候再出錯,老三他媳婦兒對著老三所有的奴才耳提面命,讓他們睜大了眼睛盯著老三,千萬別做什麽讓人厭煩的事。

除了老三這裏,其他人家也準備了起來,四阿哥家裏就因為孩子們長得快,所以把白布找出來,就等著到時候辦事兒了直接給孩子們做衣服。

老五因為是太後養大的,到時候少不了家中的男孩兒要跟著老五迎來送往,所以父子的東西都要提前準備。

畢竟老五和太後的感情也不是裝出來的,太後去世於情於理老五都要積極應對,但是葬禮越是隆重,對這些孝子賢孫的體力越是考驗。老五年紀已經不輕了,已經快到四十了,如果連續熬夜不停的哭靈,再加上悲傷太過,老五真的會暈倒過去。

所以他們家的孩子就要跟著他,假如老五要是暈倒了,他們需要照顧老五。

更別提老七以下的這些人了。

大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,康熙盡管心中難過,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間帝王幹預不了的,這幾天天天守著太後,太後這一段時間長久的昏睡,水米不粘牙,已經有六天沒吃飯了,中間全是靠參湯吊著。

這一天上午她突然醒了過來,臉上顯得紅潤了不少,眼睛裏面也有了一些光彩。

都知道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,康熙趕快圍了過來。

“皇額娘?”

然而老太太並沒有恢覆理智,用將信將疑的眼神把眼前的這些人看了一遍,並沒有認出來誰是誰。

她只是張了張嘴,“飯呢?”

宮女們趕快把一碗粥端了上來,康熙顫抖著手把碗接了過來,用勺子在碗裏面攪了攪。

大家都知道這是老太太最後一頓飯了,田蜜低聲的問康熙:“要不要擺宴?”

康熙點了點頭,再擡頭的時候,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,“皇額娘,咱們鴣粵繳字啵等一會兒看上什麽了就吃什麽。”

用銀勺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餵給老太太,老太太好幾天沒吃飯,一勺粥下去之後高興的用手拍了拍被子,“好吃,這個好吃。”

廚房那裏早有預備,太監們飛快地端了托盤過來,在外邊桌子上滿滿的擺下了一桌宴席。

這個時候皇子們也都到了,屋子外面各府的福晉都等著召喚。

田蜜和福全的福晉,常寧的福晉三個人一塊把老太太從床上扶了下來,讓她端坐在桌子邊,三個人端著空碗,拿著筷子,田蜜就問老太太:“皇額娘,您喜歡哪個?”

老太太美滋滋的用手指了指八寶糯米飯,這個東西吃下去有些不消化,田蜜只敢用筷子夾了一點放到碗裏餵給她。

老太太又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紅燒大鯉魚,福全的福晉用筷子在魚肚子上挑了一塊肉,細心的去了魚刺餵給老太太。

常寧的福晉夾了涼調的藕片,又用筷子夾了一個油炸的鵪鶉蛋餵給太後。

老太太今天的胃口特別好,每樣菜都吃了一點兒,又喝了小半碗的湯。

24道菜,她每一道都嘗了嘗。

到最後對著一盤子羊肉念念不忘,“這個好,這個再讓我吃點。”

老太太已經吃的不少了,要放在平時肯定已經撐著了,負責夾菜的常寧福晉為難的看了看田蜜,田蜜又轉頭看了看坐在桌子另一邊的康熙。

康熙點了點頭,田蜜親自用筷子夾了一塊鮮嫩的羊肉餵給老太太。

這個時候外邊端進來一道牛肉羹,把牛肉切成末做成羹湯,點了一些香油和醋在裏面,讓人聞到之後胃口大開。

老太太已經聞到了味道,嘴中嚼著羊肉,眼睛已經放到了肉羹上。

老五端著這盆肉羹放到了桌子上,用勺子盛出來一些吹涼了之後半跪著餵給老太太吃了下去。

老太太喝了一碗,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,“吃飽了,不餓了。”

吃飽喝足之後,看著還在旁邊跪著的老五忍不住問了出來:“你是誰呀?”

老五還沒說話,十阿哥已經忍不住了,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,用袖子抹了抹眼睛。

動靜太大,康熙回頭看了看他。

老太太站起來在屋子裏面轉悠了兩圈兒,大家們已經把餐桌擡了下去,屋子當中的空間大了一些,她當著這些兒孫的面轉了幾圈之後伸了一個懶腰,又慢悠悠的躺回床上,拉上被子,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。

作為兒媳婦,田蜜和兩個妯娌趕快給她蓋好了被子,老太太伸出手拉著田蜜的手交代:“明天咱們還這樣吃。”

“嗯,”田蜜點了點頭。

老太太這下放心了,乖巧的把手放到了肚子上,閉上眼睛,嘴角帶笑慢悠悠的睡了過去。

睡著睡著,呼吸延緩了下來,常寧的福晉聽著有些不對勁,趕快用手捅了捅田蜜,田蜜發現老太太的胸口起伏的太緩慢,趕快回頭看康熙,康熙站起來跑到床前。

隨後就把手放到了老太太的鼻子前面,又飛速的用另外一只手放到了老太太的脖頸處。

不需要太醫來確認,康熙知道老太太已經過去了。

他退後一步撂開下擺跪了下去,屋子裏面不管男女老少一同跪下,皇子們伏地大哭,外邊的宮女太監以及各宮貴人各府福晉也跟著哭了起來。

哭了一陣子之後,老三從地上爬到康熙身後,“皇阿瑪,還請節哀順變。太後娘娘已經去了,身後事不得不操心,如今太後娘娘的兒子就剩下皇阿瑪,這正是需要您操心的時候,您可千萬要挺住呀。”

話雖然是好話也是這個意思,但是聽著有那麽不順耳。

四阿哥哭的時候聽見老三這麽說,用袖子邊擦眼淚邊看了一下老三。

康熙沒計較老三的遣詞造句,卻被老三的一句話給⒍了,沒錯,太後娘娘的兒子也就剩下康熙一個人了,哪怕不是親生的,但是太後是嫡母,康熙在沒有登基之前是庶子,別管母子倆是否有血緣關系,但是在宗法觀念來說,康熙確實是太後的兒子。

想到這裏康熙忍不住心中難受,被悲傷沖擊的心臟微微抽搐,這個時候眼前一黑,只覺得天旋地轉。

他一下子支撐不住整個人向前撲去,後面的皇子們驚叫一聲,離得近的如老三老四老五老七,已經圍了上去,七手八腳的把康熙給扶了起來。

康熙這一下子暈眩讓他的腦袋猶如針紮一般疼,這疼痛太尖銳了,而心口的抽搐感一陣強過一陣。

看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,田蜜就知道這或許是犯病了,趕快來到康熙跟前,在他身上的荷包裏摸出藥丸,顧不得在諸位皇子們面前露餡兒,趕快塞到了康熙的嘴裏。

這藥丸入口即化,沒過一會兒,康熙微微的喘出一口氣。

到了這個節骨眼上,大家根本不敢問,皇子們又老老實實的退了回去,老實的趴在地上,當做什麽都沒看見。

田蜜的手在康熙的心口處揉了揉,魏珠又端了一杯白開水餵康熙喝了下去。

康熙對著田蜜搖了搖頭,告訴她不要太擔心。

“ 老三的話說的對,太後娘娘的喪事兒該辦了。朕⑺憬崧而居,為太後娘娘守靈。”

這句話剛說完,皇子們又在後面哭嚎,田蜜忍不住想要勸康熙,你身體都已經成這樣了,別在折騰了,守靈這事兒本來就特別辛苦,你還要結廬而居。

結廬而居就是搭個草棚子,裏面鋪上點幹草,越是辛苦越顯得心誠。如今已經到了秋天了,早晚會有露水,到時候沒被子,露水⑹了你的衣服,人再弄得生了病,豈不是得不償失。

“表哥,太後娘娘走的安詳,她要是知道你如此傷心,恐怕也會牽掛著您。讓他老人家走得無牽無掛吧,”您還是別去結廬而居了。

康熙搖了搖頭,“太後娘娘為朕著想,但是朕想到她老人家這一輩子……沒有盡孝朕的心裏不安。太後沒有受過咱們家多少好處,卻為這群孽障操碎了心。”

說完之後轉頭看了看這些皇子們,“也別跪著了,這是咱們家的大事兒,都起來吧,該幹什麽幹什麽,你們商量著把這件事做了。”

康熙既然這麽說了,那麽葬禮就進入了流程,宮外的宗親就要進來哭靈了,在什麽地方停靈,什麽地方祭祀都要提前安排好。

因為前一段時間有準備,這些地方已經劃分好了,如今第一件事就是撕白布做孝衣,孝子們要開始穿白了。

另外還有就是給蒙古太後的娘家送信,讓他們過來送太後最後一程。還有嫁到蒙古的這些公主郡主們也要回來哭靈。這個葬禮不是十天半個月能結束的,慢了一個月,長則三個月才能把事兒辦完。

接下來的日子都不好過,大家都有心理準備。

這些皇子們退了下去,屋子裏面一下子空出來了一大片地方。福晉們也退了下去,連著各宮妃都從這間屋子裏面退去了。

等到屋子裏面的人退下去之後,田蜜扶著康熙站起來。兩個人互相攙扶著來到了太後的床前,太後的表情看上去平靜而又慈祥,帶著酒足飯飽的滿足,能看得出來走的並不痛苦。

康熙忍不住心中一嘆,“皇額娘來到咱們家,實際上沒享過多少福,早些年反而戰戰兢兢。”

“可不能這麽說,您登基之後上有太皇太後照顧著,下有咱們這些小輩們孝順著,這幾十年來的平靜足以把前面幾年的擔驚受怕彌補了。”

“希望皇額娘也是這麽想吧。”康熙感慨了一句,伸手摟著田蜜的肩膀,兩個人並肩看著太後的遺容。

康熙忍不住把自己的⑺憬擦順隼礎

“這麽多年過去之後,到了老年,朕一直在想,朕這一輩子究竟對不起誰?思來想去,外邊的那些朝臣們朕沒有對不起的,旁邊的這些宗親們也沒有對不起的,可唯獨內宮當中,對不起的是你們。”

田蜜側過頭去看著他的臉,康熙繼續講了下去,“朕對不起你,對不起赫舍裏氏,對不起鈕鈷祿氏。如果硬要比較一下的話,實際上是最對不起你。當初小的時候給了你承諾卻沒實現,讓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望……”

“這些都過去了。”

康熙搖了搖頭,重點兒他沒有講出來,重點是康熙不想讓佟氏女生孩子。早些年表妹想要個孩子想瘋了,可康熙就是不同意。

“朕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,你卻對朕一如既往。如今思之令人羞愧,所以……朕⑺鬩院蟮娜兆雍煤玫吶閂隳恪!

田蜜覺得他可能是被太後的去世刺激到了,忍不住用胳膊摟著他的腰,另外一只手在他的心口處輕輕地揉了幾下,“別想那麽多了,想那麽多對身子不好。這幾天您也累了,等一會兒去睡一覺喝點參湯,守靈也是個體力活。也別想著結廬守孝了。有一句話我說了你也別惱,您如今一把年紀了,比不得當年了,所以就多保養,別逞強了”。

“你說的對,確實是一把年紀了,不該再逞強了,所以以後咱們兩個相處的時間多了,國家大事朕也不管了,朕⑺恪…”他俯首在田蜜的耳邊,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來,“傳位。”

田蜜聽完之後臉上的表情變了,傳給誰?

可康熙不⑺閽俳幼磐下說,康熙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把位置傳給誰。

田蜜心跳如鼓,“這麽重要的事怎麽跟我說了?”

“如今皇額娘去世,朕剛才的樣子你也看見了,假如朕有個萬一,主持大局的人就剩下你一個了。”

道理是這個道理,但到時候他們兄弟們在紫禁城裏面動刀子了,他們是真的不會聽田蜜的。

“這…!”事到臨頭田蜜反而有一些慌亂,“表哥,這件事關系重大,我怕辦不好,你別交代給我。”

“把你整頓內務府的氣勢拿出來,放心,這幾個孩子裏面有不少人承你的情,到時候要是有刺頭不聽話,他們自然會聽你的把刺兒頭給料理了。這也是無奈之下為之,朕盡量撐著,盡量不讓你插手這種事兒”。

田蜜還想再說,這個時候門外有人叫了一聲,“娘娘,該給太後換衣服了”。

這是福全的福晉,她剛才和常寧的媳婦兒一塊兒去取壽衣了。

康熙把手放在田蜜的肩膀上,“這件事你知我知,不可再讓第三個人知道,跟你說,這件事你爛在心裏就行。心裏面要有個譜,到時候如果真的事不可違,該怎麽做你自己是明白的。”

說完之後又看了看靈床上的太後,轉身退了出去。

門外不僅有兩位王府福晉,還有各王府的女眷。

她們在極短的時間內趕到了宮裏,康熙對她們也沒什麽交代的,轉身出了太後的寢宮。

走到慈寧宮的院子裏,他就聽見宮城四角的角樓裏傳來了喪鐘的鐘聲。

這些內外命婦一同進了寢宮,展開壽衣,幾個人上去檢查了一番,隨後就端清水給太後清洗。

太後去世,其他的都可以按照流程去辦理,但是有一件事是避不開的。

那就是要不要把老大老二和老八放出來給太後哭靈。

有這個疑問的人特別多,但是沒有幾個人膽敢去問康熙,就連這些皇子們也裝著想不起這種事兒。

他們可以裝,但是雅爾江阿裝不了。

雅爾江阿就找到了楊丹,左右看了看沒人,雅爾江阿就忍不住把苦水給倒了出來。

“那群老東西們太過分了,他們就仗著年紀大輩分高,把這些爛活通通交給了我。他們讓我問問皇上要不要把廢太子他們幾個給放出來,你說哥哥要不要去問?”

楊丹對康熙還是比較了解的,肯定會把這哥兒幾個給放出來,但是不會公開放出來,頂多是讓他們趁著夜色來給太後上柱香哭幾聲。

他忍不住轉頭看了看雅爾江阿,“話說,他們為什麽要讓你去問?這事兒要是問不好了,會讓皇上以為你是他們某個人的同黨。”

“誰說不是呀,但是我是宗令啊,管著宗人府,這事我要是不提出來,就是我失職。畢竟被關著的那幾位也屬於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………”

楊丹聽了之後,“既然你這麽想,那你就去吧,你別在人前問,私下裏面悄悄的問問就行了。”

“那你說我該怎麽問?你看這樣行不行?‘皇上,不知道您對其他三位爺是怎麽安排的,什麽時候允許他們哭靈?’”

楊丹敷衍的點了點頭,“這麽問也行,別拐彎抹角,直接問。”

雅爾江阿心裏面想著能直接問嗎?誰都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最近一段時間心情不好,要是自己直接問了,沒有一點鋪墊,他老人家惱了,讓人把自己大棒子趕出去怎麽辦?挨打一頓是小事,就害怕皇上他老人家多想。

“你再幫我想個其他的說法………”雅爾江阿的話沒說完,就看到有內務府的官員急匆匆的走了過來,他們來請楊丹去檢查一下蠟燭。

因為楊丹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就是游手好閑,四阿哥看不慣就特意和田蜜商量,讓楊丹替田蜜⒗砟諼窀。

⒗砟諼窀可真的是個肥差,當時不少人都羨慕的流哈喇子。讓楊丹來說這可是個苦差事,自己平時的工作量都已經那麽大了,還要身兼數職再盯著內務府,就這樣額娘還覺得自己有毛病,為啥不喜歡柔軟的姑娘。

都累成這種熊樣了,哪怕是再美的姑娘放在跟前也沒精力多看一眼。

楊丹勿勿的和雅爾江阿告別,跟著內務部的官員到庫房去了。

雅爾江阿深呼吸了一口氣,⑻皇上正在看奏折,就悄悄的去拜見。

哪怕是再忙再累,有大事發生,康熙仍然是沒有把治理之事給拋下來。這個時候正把手頭上的事給處理了,聽說雅爾江阿來了,心裏面已經想到雅爾江阿來這裏的目的了,點點頭讓人把他帶進來。

“說吧,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事兒?”

雅爾江阿來的路上已經在心裏面打好腹稿了,但是沒想到皇上直接問,這一著急把剛才想的那些話全忘了,只好哆哆嗦嗦的回答,“太後娘娘去世是大事兒,其他三位爺……被關著呢,是不是讓他們出來上柱香?”

康熙擡頭看了一眼雅爾江阿,看的雅爾江阿背後一涼,心裏面後悔不跌,就不應該來問這樣的問題。

康熙點了點頭,“自然是要讓他們過來的,但是這件事兒不可大張旗鼓的辦,你去操心吧。”

雅爾江阿聽了之後心中松了一口氣,但是又立即把心提了起來,“您的意思……”

“你晚上把他們仨悄悄的接過來,剩下的事兒你自己看著辦吧。”

話沒有說那麽明白,雅爾江阿心裏面斟酌了半天,答應了一聲慢慢出去了。

等到天黑之後,皇子們被通知去吃飯,都沒有在靈堂上守著。而宮外各王府的主子從宮裏回王府,養精蓄銳,等著明天接著哭靈。

就在這個時候,雅爾江阿不得不坐著馬車前去接人。

鳶壓外的老八和老大接上,雅爾江阿當時為了圖方便鸞恿死習順隼矗老八聽說太後娘娘去世了,也只是點了點頭,畢竟白天京城的鐘聲敲了一天,他和那些守門的兵丁們確認過了,太後娘娘已經去世了。

於是他們夫妻兩個換了衣服,老八靜靜的坐著,就等著宮裏派人接他。

到了馬車上之後,馬車走了一段路,到了老大家門口,老大已經在門口等著了,他急匆匆的出來,因為穿了一身白,在黑夜裏面就像是一個大白湯圓從門裏面滾了出來。

車簾⒖,老大上車的時候發現老八在裏面,立即退了回來。“雅爾江阿,再給爺換輛車,爺不跟他坐一起”。

雅爾江阿聽了趕快讓人再找一輛馬車過來,這些都是祖宗,不坐就不坐在一起了,要真的是硬把他們湊在一起,到時候再⑵鵠矗那自己又是一層罪過。

就在等馬車的時候,老八還出言撩撥老大幾句,“大哥怎麽不上車?難不成是心中有鬼?坦蕩的人在什麽時候都是坦蕩的,大哥你說是不是?”

“呸,我告訴你老八,是你把老子給賣了,這個時候還在這裏大言不慚的說坦蕩,爺跟你坐在一起是嫌你臟!”

這個時候馬車過來了,雅爾江阿趕快推著老大上另外一輛車,他就害怕等一會兒說的多了,兩個人不滿足嘴上罵架直接撩袖子上手。

好不容易把這倆祖宗送到宮裏了,雅爾江阿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又趕快去東宮把廢太子接出來。廢太子那裏也準備好了,他根本就沒有用馬車,而是在孝服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披風,寬大的帽子蓋住了半張臉,跟著雅爾江阿從東宮來到了慈寧宮。

廢太子來的時候,老大和老八已經上過香了,兄弟仨在靈堂相見,廢太子就當沒看見這兩個人,上去上了一炷香,隨後痛哭了起來。

哭的聲音悲愴,老大忍不住用腳踢了一下他的腿,“行了,別哭了,老太太平時最疼你,你現在哭的這麽慘,她老人家還以為把你怎麽樣了呢,要是老太太沒走遠,聽見你這麽哭肯定不安穩。做點好事吧,讓老太太走得痛快點兒吧。”

廢太子只好忍著,忍得太痛苦了,嗓子裏面還在不停的抽噎。

這個時候,一道白色屏風後面轉出來一個人,康熙穿了一件白色龍袍,手中端了一只蠟燭,瞧見他們兄弟三個,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。

“既然來了,就讓你們見見太後最後一面。”

康熙說完之後,轉身端著蠟燭往室內去了,三個人都知道要跟上去,但是廢太子跪的時間久了,爬起來的時候跌了了幾下,老大伸手就扶了一把。廢太子甩開手,三個人跟上康熙。

太後已經梳洗完畢躺在棺槨裏。

老大和老二的眼淚啪啪的掉了下來,兄弟倆不停的擦眼淚。老八臉上沒什麽表情,上前看了一眼又退了回來。

老八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個隱形人一樣,對這件事表現的很平靜。這讓康熙心中怒火萬丈,老太太為了這孽畜擔驚受怕。可如今人已經去世了,這小東西沒見他哭一聲,也沒見他做出過什麽傷心的舉動。整個就跟一個局外人一樣。

越是這樣想,康熙就越是憤怒,手指捏著燭臺捏得關節發白。心裏面越是覺得這孩子狼心狗肺。

等到老大和老二情緒平緩了之後,康熙就把雅爾江阿叫了進來,“他們也上過香了,也看過太後的最後一面了,就讓老大和老八現在離開吧。”

老大聽了之後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,跪在地上給康熙磕了一個頭,“兒子回去了,您保重身體。太後她老人家走了之後您心裏面肯定難過,只是求你多想想大家,這一大家子還都要靠您呢。”

說完之後爬起來抹了一下眼淚,不管怎麽樣,這幾句話說的康熙心中多少有些安慰。而老八全程沒有說話,也跪下來磕了一個頭,退了幾步,等著離開。

等到老大哭完了之後,兄弟倆轉身離開了靈堂。

廢太子被留在了這裏,康熙看了看這個兒子,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。

“京城外邊,鄭家莊那裏給你修好了院子,等到老太太的事兒過去之後,你就搬出去吧。”

廢太子沒有說話,也僅僅是點了點頭。

康熙手中端著燭臺,心中有些猶豫,但還是把話說了出來,“你這些兄弟當中,你覺得哪一個堪當大任?”

廢太子聽了之後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康熙,父子兩個眼神對視了一番。

廢太子低下頭,“這些兄弟們當中,有幾位您可能心中都滿意。只是人無完人,他們身上的優缺點都很明顯。”說完之後廢太子輕輕的笑了一下,“至於誰能接任大位?您只要比著兒子反著來就行。這並非是怨憤之語,而是您前幾年心中反覆衡量之下才得出來的結論。”

康熙忍不住問:“為什麽拿前幾年得出來的結論在現在選太子?”

“記得小時候讀過一個典故,銜草結環。傳說魏顆沒有按照其父臨死的吩咐讓一個妾殉葬,是認為他的父親臨死的時候頭腦不清,未必是出於本意。於是就按照他父親之前的吩咐,將這個妾嫁人了。到了這個時候,兒子和魏顆一樣,覺得早幾年的時候您的頭腦清晰,可是越往後,就越是糊塗。所以這幾年的想法做不了數。”

這個說法無疑是激怒了康熙,“你的意思是說朕越老越糊塗,廢了你的太子位也是糊塗事兒,是不是?”

“您廢了我的太子之位,並非是糊塗之事。可是您最近幾年己然成了孤家寡人。這就讓兒子想起項羽,四面楚歌之時,楚霸王已經生出了怯戰之心,原本可以回江東東山再起,卻被一夜楚歌嚇破了膽,最終自刎在江畔。也就是說,人在驚嚇之下做的決定未必是正確的。”

康熙冷哼了一聲,他心裏面知道廢太子這話說的對,忍不住一聲長嘆:“胤礽,你啊!”

做太子的時候永遠是昏聵的,不做太子的時候永遠是明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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